[立红] 赎罪
“上帝为什么不救我呢？”
她仍是仪态端庄妆容精致，抑扬顿挫的播音腔和其他主持人没有半点分别，那些话语，我平日绝不会主动去找来听着受罪。可我却不敢不看，但也不敢去看她长睫毛下的狭长双眼，那光会割破我，也许她真的比我漂亮了。
像是扎满草藤上的毛刺一样，心隐隐作痛，我低头在胸口颤抖画了个十字。
我知道她的痛苦并不比我少。我们端着截然不同的理想，却在都在不合时宜时走向注定没有尽头的路。她也在克制着不哭出声来吗，那条她自己选的路一直在让她失望，她为什么还能笑着出现在互动中，为什么还能露出那么完美无瑕的笑容，太干净了，好假。
我好累，我好累，我不知道，我不知道。我怎样都碰不到我的胃，尽管它正在一层皮肉下晕开沉沉的隐痛。我不能想它为什么这么痛楚，隐隐约约浮现在脑中也应该即刻打散，不信上帝是有罪的，罪人自食其果。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，我们有多久没有说上一句话了，她现在在想些什么呢，为什么我不能知道呢？她从来不信上帝，但上帝赐福与她，上帝为什么不会惩罚她却来折磨我——不是的，请饶恕我。
她说我美，我还记得。
从梦里惊醒时床单已经微湿，蜷缩着不想动，梦像粗糙沙砾海滩咸湿的风，青黑色的海水远去，我已经是退潮后一粒无光的砾石。她不属于夜晚，所以我可以在夜晚心安理得地清醒着。淡淡的香，深吸一口就无踪，头闷闷的不舒服，明明我比别人强多了，也比所有人都更了解她，我不能说谎，我真是个心软的人。
她怎么可能还有希望，闪着光的傻丫头，见过那些苦难还硬撑着往肚里咽，用自己的声音去掩盖背景庞杂的噪声，她也曾是背后的一员。虚空的偶像看不见她，地下的人群看不清她，她看见日复一日的尘沙，每一粒都有她的影子。她不该有好结局的，她本应有好结局的。
上帝是不是已经在惩罚我了，请别这样，宽恕我吧。谜底前从不是雾霭深邃，风掀起轻纱一角，我多年颤栗着不能上前，道歉声声像微尘淹没在雨中。请宽恕我吧，我已夜夜不得安眠，雷声太响听不清我的啜泣，为什么她的声音会盘桓在白茫茫云层之上，我已走不出泥沼。
请再赐予我一点仁慈，就像赐福于她那时一样，饶恕我的罪恶，宽恕我的行径。我做不到转头不看眼前的痛楚，河对岸烈火焚烧，但她隔着湍急的河水与我遥望，看不清她的嘴形。我做不到不去看她火中的身影，笑意盈盈，烈火在周身环绕起舞却不沾分毫，请饶恕她，饶恕我。
“我涂抹了你的过犯，像厚云消散。我涂抹了你的罪恶，如薄云灭没。你当归向我，因我救赎了你。”（圣经·以赛亚书·第四十四章）